窗外的风把槐花的香甜带到我跟前。夜色凝重,灯倦人乏,午夜纯美的夜色配着洋槐花的香甜,瞬间整个屋子和屋子里的人们如夏花般璀璨绽放,奇迹般打破夜的寂静。
槐花的香甜在这时勾起了大家的回忆,屋子里加班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,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津津有味、听得心醉神迷,沁人心脾的花香在屋子里萦绕着,像是在寻找着什么?
突然,我想起一位远在异乡的朋友,曾在微信上给我说过他背井离乡的哀愁。面对这样的哀愁,我只能安慰、不能助长,既然扎根异乡,那就既来之则安之,用辛勤双手创造新家乡。
想一想,我们都曾是异乡人,祖辈们也曾经历过我们这般背井离乡、开疆拓土的岁月。我坚定认为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背井离乡,只不过是在新地方新环境中创造新的家乡。
父母手持老年机。平常的日子里,我十天半月和父母通一次电话,其他的时间里姐姐和弟弟都在问候着他们。遇到一些急的事,父母会提前打来电话,咨询我们的意见。每次和父母通话结束后,我们都在微信群中共享家中的喜与乐。我觉得,和父母每通话一次就成长一次。总觉得,再怎么成长,也逃不出在父母眼睛还是孩子的幸福。
父亲在外务工,母亲在家操劳,一年四季,春夏秋三季绝对是这样的。通往家的电话,总是分开拨打,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的近况,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的近况,我们姐弟仨的近况他们像宝藏般藏在心上。在不同的城市里,电话往来间连接着家的温暖。
生活中的父母和电话中的父母,都是老实嘴笨的父母。我和父母的通话时间一般都很短,绝对是三分钟解决一切问题,从最初的嘘寒问暖到最后的叮嘱,这样的通话从我高中起到现在一直保持着,父母和我都清楚,彼此间都是报喜不报忧。我曾在我们姐弟仨的微信群中说:“父母所有的苦与难,都无法在电话中得知”。
电话中的父母总喜欢在通话开始和结束时叮嘱两句,从学生时代的吃饱穿暖、好好学习到结婚工作后的照顾好妻儿、干好工作,都藏着“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”的担忧和爱,以及“见面怜清瘦,呼儿问苦辛”的偏爱和疼惜。
五月,家乡的槐花开了。在村庄里,高大粗壮的洋槐树遍地开花,槐花的香甜弥漫整个五月。老院的周围洋槐树最多,整个后院里,多半是洋槐树,再无非就是些杏树、毛桃树、酸梨树、榆钱树等,没有名贵的树木和花草,但这里一直却是我整个童年的乐园。
“槐花儿香,槐花儿香,香飘入梦乡”,这是仅上过两年学的母亲常在五月槐花开时念叨的句子。我问过她,她也说不清这是谁教给她的或哪里听来的,只是记得是这么说、这么念,她一直认为这是老人们常说的古经。直至我上了大学,读了一些书才知道,这有可能是祖辈们口耳相传的陇上花儿的词句。像这样的句子,母亲知道得也不少,小时候常当古经讲给我们听。
听姥姥说,我母亲的爷爷,也就是我舅太爷曾是乡间有名有姓的人物,在她嫁给我姥爷的时候,房子雕梁、良田在耕、藏粮百担,家底算得上殷实,后因某些非人力不可抗的原因家道中落。说这些的时候,姥姥会赘上一两句,常说:“你妈是我娃娃里最没本事的,眼睛小时候倒了,长年累月地放羊,也没上过几天学。”
五月已到中旬,家乡的槐花开得正盛,雨后的槐花更加香甜。养蜂人早已带着蜂箱结伴赶来,扎营在成片成片的洋槐花深处,和蜜蜂们一道把“为谁辛苦为谁甜”的叹息变成“甜蜜人间世人效”的甜美。
小时候,最喜欢吃槐花的花蕊,那种淡淡的香、微微的甜从舌尖奔向心田。每天放学后干农活时,不忘从洋槐树上扯一把洋槐花装进口袋,边干活边把槐花的花蕊放入口中,细细的嚼,不知不自觉中活干结束了,口袋也空了。等到槐花谢了,在随后的几个月中,干活时口袋中便装的是青杏子了。
外出读书到工作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电话成为最快回家的时光隧道,洋槐花清甜的花香也会顺着电话抵达我所在的城市。
如今一岁四个月的儿子也知道闻着花香找花了,常会指着岳母家巷口那棵老洋槐树说:“花”,还时不时偷偷跑出岳母的视线,去洋槐树下捉地上的花影,风吹树动花影飘,竟喜得他手舞足蹈。
妻子逗陪儿子玩,说唱着:“叽叽喳、叽叽喳,树梢上站着一群小麻雀。叽叽喳、叽叽喳,电线上站着一排小喜鹊……。”岳母给我说,翊翊每天早上起来,听到鸟叫声后站在院子里,并手指向天空说“叽叽喳”。
夜风不断给我输送新鲜的洋槐花香,这是我今夜收到最好的礼物。夜静人声稀,风吹花舞,我拨开花香,槐花深处是家乡。